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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后诗歌中的厚重之锤

编辑:redcloud 2014-07-14 09:0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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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标题:——读袁叙田的诗

  新世纪以来,八零后诗人的崛起已成为中国诗坛极为重要的文学现象,中国诗坛也因此进入了新的发展期。正如冯雷在《“八零后”诗歌:在成人与成熟之间》(《诗刊》2013年11月号)一文中所说的那样,八零后诗歌中大多有“‘暮气沉沉’的诗歌想象”、“同隐晦和禁忌做游戏”及直面性爱主题等特征,即便大潮滚滚,仍然精作不多。但是,这并不是所有八零后诗人的绝对共性。一些暂时没有被诗坛高度注意的八零后诗人的诗作中正透显着与众不同的诗歌气质。而来自湘西南古老梅山地区的袁叙田即是这一类八零后诗人中即将闪现的一颗明星。

  袁叙田的诗歌,总有一种稳健厚实的气质,他的诗歌语言,是朴拙刚硬的,他的诗歌意象,往往取于现实而浸润着深意。他总是着眼于自己当前的生活,剥析着平凡生活中的苦涩与甜蜜、无奈与怅惘,他胸怀炙热的悲悯情怀,对周遭人物的命运有着高度的关切。这一切,都有机地熔铸成了他厚实稳健、含蓄深邃的诗歌风格,就像一把充满“钝力”的锤子,在不经意中予以读者重重一击,令人难以忘怀。

  袁叙田的诗歌中的“钝”力首先表现在他的乡土情怀上。袁叙田诗歌中的乡土情怀十分浓重。他生长于湘西南山区,这里是古老梅山文化的核心地区。梅山文化是一种原始的耕猎文化,在其宗教信仰中对土地特别重视。袁叙田自小接受着梅山文化的熏陶,对乡村、大地有着深刻的感情。在他的诗歌中,这种深刻的情感表现为对土地的崇拜,对乡村的眷恋。尤其是当作者离别故土,来到珠江流域的南国谋生时,这种情感便愈演愈烈,最终喷涌成他的诗歌世界的一条主旋律。

  故乡的风景在他的诗歌中统统跳成一个个活灵活现的意象,为他的作品带来了独特地阅读魅力。如《草垛》一诗:

  在乡村的秘密里

  只有草垛一年四季都守口如瓶

  雨雪风霜都不能让她开口

  只有老牛的反刍才会啃噬到她的温暖

  草垛没有家

  下雨就用雨水清洗自己的烦恼

  下雪就用雪花盖住自己的寒冷

  只有我能发现她那凌乱的语言

  一句紧贴一句

  记录着这个冬天的人来人往

  柔软的草尖

  可以挑起任何一个人的

  乡愁

  草垛是乡村特有的景象,在诗人眼中,草垛是乡村秘密的坚守者,它用身体抵御着风雪,记录着乡村的“人来人往”。草垛是乡村的标志,是旅居在外的游子的温暖记忆的承载地。草垛柔软的草尖,恰恰深入到游子的心间,挑起他们那比水更柔、更密的乡愁。全诗温情脉脉,节奏沉重舒缓,使浓浓乡情沁人心脾。

  亲人是诗人满腔柔情的接受者。在袁叙田的诗歌中,就有大量描写亲人的篇章。他从不单单寄托怀念,而同时表达着对人物命运的高度关切与深刻思考。如《祖母》一诗:

  和三月一同而来的雨水

  桃花 以及漫山遍野的杂草

  都集中在故乡的坡上

  让人想起那个曾经在这里劳作的老人

  炊烟像一个人的生命轨迹

  弯曲 没有定向

  活着 拼命燃烧的人

  死后 是不是会离天堂最近

  她在大苦大难中都熬了过来

  却敌不过附在骨头上的那一点点伤痛

  我赤脚着地

  随时都可以碰触到冰冷的悲伤

  细小的溪流经过村庄

  在本诗中,作者回顾了祖母对抗苦难的一生,表达了对祖母的深深怀念。但他的感情却含蓄内敛,藏得很深,如同一条地下河,静静溢流。

  袁叙田诗歌中的“钝”力也表现在他的语言上。他的诗歌语言,总是甘于朴拙,从不刻意捧出狂语、酷语、病语、锐语以惊人耳目,在自然中臻于精致,虽深得锤炼之道却无丝毫凿痕。如《立冬》一诗:

  伸出去的手 接不住落叶

  时光亦是如此

  反倒是忽明忽暗的路灯

  把风里那些记起的或没有记起的秘密

  捧在手里 重温了一遍

  再次潜回老村

  和龅牙的野板栗谈谈一年的收成

  而一直甜着我童年的那颗老枣树

  居然过早地披上了冬装

  懒得跟我讲过去的事情

  只有奶奶 会一如既往地热着饭菜

  拉开门闩 坐在灶屋里等我回家

  拿着鞋样 让如线的时光在指缝穿梭

  全诗语言流畅洁净,看似无惊人之处,但细读过后,又不得不惊讶于作者遣词造句的能力,隐喻、拟人、象征等多种修辞手法熟练使用,语感安谧静雅,如秋水澄镜。

  而《寓言》这一首诗,则体现了袁叙田诗歌语言闪着刃光的一面:

  怀疑这平静的湖面

  讲述那流水也无法修正的历史

  隔岸观火的叛徒 撕碎了信件

  无数的屋顶就有无数的的观望着

  梦游的人放弃了在现场辩护的权力

  习惯了服从

  换取那一生都不需要撕咬的腐肉

  暗夜装下全部的阴谋 继续扩张的眼睛

  看到山尖上的落日正向一只怀孕的母豹靠拢

  越来越大的雨推迟了结局的来临

  神已不存在 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凶手

  在谎言里醉生梦死

  谁会在寓言里一遍遍死去 一遍遍复活

  袁叙田诗歌中的“钝”力还表现在他的诗歌思想上。袁叙田是一位批判意识和悲悯情怀都较浓的诗人。他大胆揭露着社会的黑暗面,直接关注底层人的生活,书写来自泥土表层的悲欢离合,表现出对普通大众生活与命运的关怀。如《野火》一诗:

  八百米以下的城市 都是废墟

  忙于礼拜的妓女扶住即将倒塌的柱子

  他们摘枝遮羞 钻木取火

  对一目十行的管理办法嗤之以鼻

  被时代抛弃的岛屿 种上花朵 放养船只

  把四季捏成一小撮面团 永世不得恢复原状

  跳舞的小丑有健康的体魄和惊人的巫术

  卖笑里藏着现实 还有一个重重的巴掌

  香囊放下了身价和挑剔 被蝴蝶四处散落

  在世间开垦一个路口和一小块自留地

  都必须保持时刻清醒

  站在马路中央最显眼的斑马线上

  制定规则 再无情践踏

  取胜的队伍 带着枷锁游街

  潮流淹灭了城市的头颅 在耳边宣判

  号角一直在响 灵魂不安

  抒情的季节搭上了顺风车 丢失理智

  金属是生活的艺术品

  人群消失在人群里

  “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作”,在当代都市,集一切繁华、浮嚣、混乱和黑暗与一体,利益至上、金钱至上、权势至上的价值观笼罩在城市的四野,从乡村来到城市的诗人为了谋生必然要忍受一切的不适应。他们要承受着人与人之间的冷漠,承受着各类诱惑的侵袭,承受着微薄的工资、飘渺的梦想、脏乱的环境对自身信仰的冲击和否定,置身于压抑的生产线,接触着游荡在社会底层的泥泞中的人,诗人的内心忍受着来自着光怪陆离的社会的“重重的巴掌”,幻想着“在世间开垦一个路口和一小块自留地”,在被“潮流淹灭了的城市的头颅”的喧扰下,诗人骤然意识到“金属是生活的艺术品,人群消失在人群里”,表达着对城市生活和当代社会的遗憾与不满。诗歌的批判并不尖锐暴躁,而是将拳头裹上一层手套,而击出的重拳却不亚于裸露的铁锤。

  此外,诗人还时刻关注着乡村的现状。并为乡村在“城镇化”进程中的尴尬处境而暗暗忧心。如《老屋》一诗:

  屋顶

  瓦制的镜子

  照着天空不老的容颜

  老屋却一天天老去

  屋檐低着头

  默读着墙上晦涩的诗句

  不觉间

  累斜了身子

  寥寥数语,素描出一座颓废的老屋。老屋经历风霜,是乡村的固有符号,是儿时记忆的承载地。老屋的衰败,喻示着当今乡村的衰落。其中滋味,简直“愁斜了身心”。

  总之,袁叙田是八零后诗人中保持冷静的一位。或许有人会说他过于传统,没有八零后固有的先锋姿态。但他的冷静正造就了他诗歌中隐藏在深处的爆破力量。读他的诗歌,你会见到那一把高高扬起的锤子,看似平常无比,但它随时可能发力,直对着你的心门,击毁任何不属于诗歌的多余情愫。

编辑:redclo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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